隔天上課、一開始我故意炫耀、秀了一段高技巧的演奏「李斯特的超技練習曲」
學生聽了反應都是「老師老厲害」「好棒棒」「真是太強了」之類的誇獎
但是教室後面的李臉色難看、似乎是不屑的扁扁嘴走了出去
等到我一對一直接教學需要翻譯時才又走回來
我實在很不爽
到晚上吃飯時、我忍不住問他「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
他一開始有點吃驚、沒想到我竟然有看到他的反應
不過、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拿起遙控器放音樂
點了一曲莫札特、然後又換了一首貝多芬然後換了一首西部牛仔電影的配樂
『我知道我不是什麼音樂達人、我也沒有裝作我是、我根本不會樂器、
不過我可以分辨什麼樣的音樂會感動人心
這些小孩和我都可以因為這優美的旋律而覺得愉快、覺得快樂、覺得人生還是很有希望的
而、早上你彈的那個不是
那個曲子應該可能或許也是好音樂
但是你演奏它不是因為你喜歡它、也不是因為彈奏出來的音色會感動在場的任何人
你只是在炫耀自己厲害的技巧
不是說你不可以
你有資格這麼做、我也常常炫耀自己的美貌、因為我實在太好看了～
這是笑點、你為什麼不笑
重點是、聽到那種音樂很痛苦
那種沒有感情的冰冷不是我能接受的
你在教小孩的時候的音樂、你們的音樂是美麗溫暖而且充滿情感
羞怯、快樂、勇敢、害怕、慷慨、疑惑、歡樂、、、、、、
各式各樣的感情都放了下去
生嫩一點又怎樣、彈錯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努力的學、你拼命的教
那是有感情有人味的
這種音樂讓我根本沒辦法離開、我希望可以一直聽下去、不睡不吃不喝不去尿尿不去拉屎都沒關係
但是聽到那個難聽的高技巧彈奏、我只能走開了
那傷害性太強了
那種高傲、冷漠、自以為是的偏執、你之前接觸到的人都是這種狗樣子是吧』
我聽了、飯也吃不下了
結果李沒勸我多吃一點、把我那一盤菜拿過去、全部吃掉
回家的路上我就一路沈默、秀美在車上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問李說「她怎麼了？」
李一臉正經的說
「她愛上我了、來到台灣、過了兩天、遲鈍的她終於發現我的美貌、現在煞到我了
愛你在心口難開、聽過這句話吧
現在她就是處於那種狀態
但是不要怪她、不是她的錯、誰叫我長得這麼帥、帥的這麼沒有人性呢」
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他的厲害不在於他不要臉、
而是他能用那種完全相信自已在說什麼鬼話的口吻、不要臉的把話說出來
我真的服了他了
秀美呸了他幾口、也不再追問
回到家、我梳洗、然後上床睡覺
但是、完全睡不著、爬下床、看不到李
我走到頂樓、果然他就在那邊、他靠在頂樓圍牆邊、看著夜景、一副等我上來說話的樣子
站在他身邊一起吹風、沈默幾分鐘後
『我學音樂的起步比一般人慢、算是慢很多、我是到了國三才下定決心要走音樂這條路的
可能是、、、我、、、我、、、我想、、你知道』
吞吞吐吐幾次、我終於說出口了
『我爸媽在我小時候就離婚了
真正的原因我一直不知道
我媽一直跟我說、是夫妻的思想觀念不一致的原因、兩人決定沒辦法在一起生活了
所以我就變成沒有爸爸的小孩了
現在社會中、這似乎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我的媽媽是超級有錢人的女兒
外公的名字常常出現在經濟雜誌上那種大人物
而相較之下我爸只是一個普通上班族、他老家是在靜岡務農的
我爸在離開我之後、雖然都會在週末時和我見面、但是單親家庭就是在生活中少掉一個關心你的至親
到了國中時、我開始找藉口找理由不再我父親想見、因為那種分別時的難過比不見還要更痛苦
於是我開始找些事情來做、來排遣那種空虛的感覺
終於、我決定要開始學音樂、一開始當然就是鋼琴
我媽有錢到可以怎麼做你知道嗎？不是買施坦威給我啦、當然、她有買
因為我的起步晚、所以她讓我進步神速的方式就是乾脆送我到倫敦和紐約去上課
這種砸下重金的教育方式果然有用、我很快的就追上了我的同學了
說是追上其實也不太對、因為我是晚了人家一年多上高中
反正高中時、我就被各方讚美
老師、同學、校外人士、聽過我彈奏音樂的、幾乎沒人不誇獎我是天才的
當然我很高興、當然我也知道這一切不是我多棒、而是我有受過第一流的教育的緣故
就這樣我進入大學、認識了英吉、我的男朋友
認識他我才知道別人對我的天才評價其實都只是客套話而已
英吉的天份和資質才應該被稱作天才
任何高難度的樂譜在他手中都像是小學生的家庭作業
第一次我看到他彈奏李斯特就懂自己真正的音樂才能侷限
然而我並沒有嫉妒他、反而我希望能和這樣的天才相伴
因為有了他、我可以攀上音樂更高的殿堂
很有趣的、音樂天份奇高的他在生活上卻是需要別人照顧的人
可能是互相需求、也可能是女人的母性作用、
反正我們在二年級的時候開始戀愛
到三年級下學期就同居了
他在我照顧資助之下成長的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優秀
同學都知道他絕對古典樂壇的未來之星
我似乎不再是他音樂路上的夥伴、而只是他的經紀人之類的角色了
然後就像每一個無聊又失敗的愛情故事
英吉變心了、他成為我最好的閨蜜的男友
我的閨蜜不但也能在金錢上幫助他、更是音樂上的夥伴
他們的鋼琴雙重奏被譽為校史最精彩的表現
而、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他們已經出雙入對睡在一起了的傻瓜
就這樣、我的自尊、我的音樂、我的人生、通通都變得毫無意義
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被人家這樣背叛？』
李聽完、拉開易開罐啤酒、喝了一口再交給我
這樣共喝一瓶啤酒似乎成了我們每晚的睡前儀式了
喝完、我看著他、等他安慰我
但他一直沒說話、只是望著遠方
過了好一會兒、他發現我在等他說話
他說『嗯、、、怎麼了？你剛剛說什麼？』
我氣死了、一拳揮過去
他閃過、笑著說
『那算是一個問題嗎？
喔、那你沒有發現嗎？你根本問錯了問題
你的問題根本不存在
不是為什麼人會背叛你
而是你為什麼要為背叛你的人傷心這麼久
然後在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上面打轉
對那兩個姦夫淫婦唯一的做法就是一刀一個、幹掉就算了
但是用刀殺人要坐牢、划不來
真正應該做的就是趕緊收拾起傷痛的情緒
找尋快樂的事情、回復自我
活得美好就是對你敵人最強大的報復
所以、、、』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靠近、張開雙手作勢要抱我
『來吧、我們來做愛吧、用絕頂的性愛高潮來讓他們後悔』
靠杯
我還真的很認真聽
這混蛋卻給我這種回答
然後好像要親我似的、嘴唇厥起來、像是豬嘴的樣子靠過來
我手掌一推、他的鼻子被我打中
就聽哀嚎一聲、李跪下來痛苦呻吟
我蹲了下來、想看他有沒有怎樣
他雙手摸著鼻子、用鼻音說話『死掉了啦、我鼻子掉了啦、你這傢伙、打死人了啦』
我看到他眼睛含淚、像小孩一樣哇哇叫
應該是淚腺被打中、我忍不住笑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說了一句至理名言
『你啊、把不同領域當成不同層次了
多元世界裡面的人都有自我的生活、不同思想、不同方向、不一樣的生命
你把不認識不熟悉的人物、誤認做層次高下的差異了』
短短兩句話卻是讓我原來觀念全面崩解的開始
『從日本到台灣來、你就是想要找到答案
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我？
這種事沒有別的答案的、因為他們是賤人
為什麼他會背叛我？
因為他是賤人
為什麼她要背叛閨蜜的情誼？
因為她是賤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不管你怎麼問、你要的答案都沒有正確的解答
因為他們是賤人』
在此稍微解釋一下
李罵的髒話是用英文
所以就是bitch 和 son of bitch
要略加解釋、才能接下去
李繼續說『你是個人、卻要找狗的答案
會做這種蠢事表示你心裡真的一團亂了
畜生會這樣做就是因為這樣符合禽獸的利益啊
啊你一直在問為什麼、
這種事哪有為什麼
人試著去理解動物的心理、、、、不是科學家喜歡研究就是你吃飽太閒
你的答案就是你一開始就不應該問這種問題啊
當然、被人背叛不是不能難過
但是你難過的反應卻太奇怪了
我想要強「抱」你、你就會一拳貓過來
那為什麼那兩個人要幹你的時候你就只能哭泣、痛苦、承受呢？』
他說的話好粗魯好髒、
但是、、、、、我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李最後說
『你今天的演奏我之所以會不喜歡、
聽你說完這個、
現在想想
那是一種模仿、違背你天性的不必要的仿冒行為
你的個性、你的人格、你的人生不適合那種音樂
我問你、那個英吉和你閨蜜是不是都是很自戀的人格
自戀的人通常伴隨的是自私自利、只要自己好別人都可以去死的個性
所以啊、你別難過了吧、應該慶祝一下、他媽的還好兩個賤人拉著去幹了
不然留在你身邊、你一定會犧牲自己去照顧他們、迎合他們的
這樣你只會更慘而已
來、學我大笑三聲
哈哈哈
大聲點啦、
有什麼關係、把全世界都吵醒的大笑三聲
現在可是你重生的時刻、全世界都應該醒過來陪你狂歡慶祝的
沒人會怪你的、快點、大笑』
我聽了他的話對著街道大聲狂笑
接著就是對面住家、有人對著我破口大罵
應該是說「幾點了、你不睡覺別人要睡」之類的
結果這個混蛋、指著我大叫
『都是這個日本女人啦、她瘋了、她有神經病、半夜不睡覺在這邊吵人、
對不起、我現在送她去醫院打針、注射鎮定劑喔』
我二話不說、對準他背上就是一拳
他慘叫一聲
然後對著我賤笑
『你就只會欺負好人啊、遇到壞人又畏畏縮縮的、怕得要死
對我這種好人就拳打腳踢的』
『我打你、因為你欠打』
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他先是一呆
然後我們倆就相對大笑起來
這時對面的人又罵了
我們急速蹲下、好像小孩子一樣躲在圍牆後、憋住笑、然後逃下樓去
下樓的時候、我覺得有點甜蜜更多的感謝
在心裡感謝沖教授『謝謝你、指引我來這裡、我果然來對了』
ps
第二天、李找了九品芝麻官給我看
就方唐鏡和包龍星在最後審判開始的那一段
周星馳不斷罵賤人的那段
然後逼我學
所以、除了幹恁娘之外、我第二句罵得最好的髒話就是賤人
而且絕對連發
『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你還說你不犯賤、、、、、』
啊、來台灣老是學這些髒話、我心靈都受到污染了、
不過、
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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